从研究到交易，从期货到现货，从业务到管理，深圳江铜南方有限公司（下称江铜南方）铜产品事业部副总经理朱彦忠在数十年的青春光阴里，通过不同角色行走于铜产业链。具有金融和实体“双栖”背景的他，有着严密的逻辑思维和优秀的表达能力，深入理解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的融合，能够将一个晦涩难懂的产业知识，深入浅出地剖析成普通投资者能够消化吸收的金融知识。
A踏上铜产业链研究之路
作为土生土长的广东人，从东北大学毕业后，朱彦忠回到深圳，在金瑞期货就职，由此踏上了他的期货之旅。
2007年，金瑞期货开始组建金属研究小组，从两位研究员拓展到8位研究员，研究品种从铜扩展至铜、铝、铅、锌，从行情研判扩展至行情研判、套期保值、套利投资。在这里，朱彦忠开启了为期4年的有色金属研究员生涯，负责金瑞期货基本金属的报告撰写，以及CRU、Brook?Hunt、巴克莱投资等报告的翻译。
彼时，国内的金属研究还处于萌芽阶段，朱彦忠则属于金瑞期货第二代有色金属研究员。研究员时期他对铜产业链的上游矿山、废杂铜原料供应商、冶炼企业、加工企业、国内外贸易商、下游终端消费行业等产业环节进行多次实地调研，积累了大量的实地经验，搭建和优化研究体系，由此慢慢开启铜期货研究的征程。
“那时的研究所类似于现在期货公司的机构服务部，主要是服务高端客户。除了江西铜业，亨通光电、万马电缆、中国船舶、嘉能可等大型国内外上市企业也是其服务的对象，保证金从数百万元到数亿元不等，我积累了产业链最一线的经验。”朱彦忠回忆说，记得当时国内第一批期货盘面点价是在江铜南方推行的，他们率先由期货定价，盘面价格加上加工费或升贴水销售给客户，在对应的期货盘面上套保。
凭借出色的研究能力，2012年5月朱彦忠来到了江铜南方，从金融到实体，从研究要业务，他开启了另一段征程，并一直延续至今。
据他介绍，江铜南方由两部分组成，包括深圳江铜南方有限公司和深圳江铜营销有限公司，属于“两块牌子，一套人马”。前者主要从事铅、锌、铝、白银、锡、镍等金属产品的购销、仓储运输、融资监管等业务，后者主要从事铜杆板国内贸易、进料加工、转口贸易等业务，并授权管理广州江铜及清远江铜。
据记者了解，江铜南方是华南区域最大的冶炼厂之一（上游供应商），也是最大的贸易商之一，更是最大的铜杆厂（终端企业），三种角色于一身，在华南区域的电铜市场扮演着重要角色。当然，这也意味着作为公司铜产品事业部副总经理，从国内电铜贸易到冶炼厂电铜产品的销售，再到铜杆厂电铜原料采购和铜杆产品销售，朱彦忠都需要经手处理。除现货采购销售外，他还负责对应现货流的期货保值、期货虚盘套利、铜期权等交易型业务。
就管理者的年龄结构而言，他堪称新生力量的“代言人”。在期货日报记者采访的过程中，不时有公司下属敲门找他签字。他会和下属确认，这批铜杆是发往哪些国家、海运费有无变化等细节信息，还会在接到其他现货商的电话时，向其解释货物相关事宜。
朱彦忠介绍说，江铜南方之前分为铜产品一部和铜产品二部，分别负责电解铜和铜杆业务。2016年年底，两部门合并成一个铜产品事业部。内贸电铜方面，业务范围覆盖华东、华南和华北地区，西南和中南则相对涉猎较少。他说：“我们有扩大战略版图的意愿，希望将业务触角遍及国内经济发达地区，建立全国范围内电铜资源的调配体系。”
铜杆方面，现阶段江铜南方下属铜杆厂德国生产线40万吨的产能占整个广东的三分之一。2019年10月，还有最先进美国南线35万吨的产能也将投产，届时广州江铜铜杆厂的产能将达到75万吨，将可能占整个华南市场60%左右的份额。作为华南最大的铜杆厂，广州江铜拥有200多家下游客户，其中99%都是终端企业，每月铜杆用量几十吨到五六千吨不等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江铜南方深耕整条产业链，在生产经营的同时也在广泛收集市场信息，对市场有较为敏感的判断。他说：“我们向上与10多家冶炼厂直接有业务合作，向下服务200家终端企业，反馈回来的订单基本代表了整个华南领域实体的消费情况。虽然我们不单做实体业务，但也利用业务模式收集整个市场供需面的变化。”
B要成为做市商提高市场的流动性
秉承着“一家独大不如一起把蛋糕做大”的信念，朱彦忠告诉期货日报记者，江铜南方未来要在两处发力：一是要成为铜做市商，整合产业资源，凭借资金和平台优势，为市场提高流动性；二是设立仓库，解决第三方信用问题，为产业链上中下游企业提供供应链融资服务，提高资金周转效率，解决资金困难问题。
首先，江铜南方作为华南片区最大的冶炼厂、贸易商和终端企业，有做大华南市场、促进市场流动的责任和使命。“我们要成为华南市场铜的做市商，目的不是控制市场，而是为市场提供流动性。华东市场有大量的参与者和交易对手，反观华南市场，很多都是冶炼厂直接对终端，或者中间仅有一层贸易商，铜的金融属性没有发挥出来，市场流动性远不及华东市场。”朱彦忠说。
“我们希望把华南市场参与者引进来，使其氛围更接近华东市场，把‘蛋糕’做大，让上下游更受益。大家都进来才叫市场，找准定位做大盈利，整个市场才能健康向前。”朱彦忠告诉记者，对企业来说，宏观经济不景气时，会找不到交易对手而出现货物积压的情况，当市场需求旺盛时，又会出现货物资紧缺的局面。公司要做的事情，既要在市场环境不好的时候接货，做最后流动性的提供者，又要在市场环境好找不到货源的时候，为市场供货从而调节市场的流动性。
其次，江铜南方下属的产业链公司与广东国储一起合作，建设和经营仓库，为铜产业链企业提供仓单质押业务，解决第三方信用风险。由于铜的金融属性很强，类似于现金资产，所以变现速度很快，并且近年来行业出现一些信用风险事件，使得上下游企业之间的信任度大打折扣。
“铜的变现速度很快，很多企业拿电解铜做票据业务、信用证业务等。现在只有银行做融资，渠道比较单一，交易所的仓单质押也是有限制的，只能抵保证金，实际上很多企业期货头寸没有那么大。我们设立仓库是要解决第三方信用的问题，电解铜和铜杆进入仓库后，江铜南方可以提供类金融的服务。”朱彦忠解释说。
除了电解铜这种相对标准的产品，非标准品也能获得融资。他举例说，比如，国家电网和南方电网的下游配套企业到付账期一般都是180天，到期后更是半年的承兑商票，意味着这些企业要一年才能收回资金。
此外，电缆厂有大量的产品堆积，企业产能有限，产品种类很多，所以会在订单之前生产库存，没办法等拿到订单再生产。对于这类非标准品，企业拿不到银行融资，但如果将产品运到仓库进行质押，就可以配套给实体企业进行融资，协同产业链相关的实体企业做大做强。
C利用衍生品工具进行套保和套利
由于具有金融和实体的“双栖”专业背景，朱彦忠更深入理解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的高度融合，用实体经济作为载体，用虚拟经济创造利润。在江铜南方的这段日子，他熟练掌握了金属融资业务，对未来一段时间的电铜市场基本面变化进行预判，进行期货衍生品头寸操作以实现获利，包括期现套利、跨市套利、卖出期权等。
很早之前，江铜南方就利用期货和期权衍生品进行套保和套利，帮助实体企业规避价格波动风险。“现在能看到很多黑色企业利润大幅波动，市场环境好的时候赚很多，亏损时也很离谱。我们不需要实体企业每年的利润或亏损大幅波动，因为铜行业的波动比较小，虽然我们由于价格波动赚的比较少，但很少有亏钱的年份，因为我们不会赌价格，或者留大规模的资金敞口。”朱彦忠告诉期货日报记者。
具有多年衍生品套保经验的江铜南方，近期计划向下游企业推出价格更低廉的铜场外期权产品。朱彦忠说：“我们不单自己在用衍生品工具，也会推一些产品给下游客户。例如，南方电网或国家电网的作价体系都是先招标，招标时企业不确定能不能中标，但通知得标的时候铜价已经出来了，所以投标时很多下游企业会根据得到多少标的而进行套期保值。总之，国内电网的招标机制，决定了未来铜价的波动对相关配套企业的经营影响很大，他们有套保的需求。”
一般来说，企业通过期货套保，最大的困惑有两点：一是当价格朝对现货有利的方向运行时，期货的亏损会对冲掉所有现货盈利；二是期货端的浮亏需要不断补充保证金，如果现金流的安排有问题，极容易发生被砍仓裸露敞口的风险。然而，期权非线性的损益特征刚好弥补了这两个问题，但缺陷是需要支付一定的权利金，并且这个权利金可能并不低。
“买期权说白了就是买保险，当企业不想持单边头寸时，可以花一定的权利金买保险。问题就出在这里，实体经济利润太低，权利金成本过高，当前的保费对于实体企业来说太贵了。”朱彦忠打开办公室电脑的期权页面举例说，现在46000元/吨的铜价需要400元的权利金，下游实体企业一年才几个点的利润，企业生产1吨电缆给南方电网，1吨能赚500元，但要收400元的权利金，即便企业有需求也很难负担得起。
从2018年年底，朱彦忠就在思考这个问题，公司也进行了大量调研，初步计划在今年年底或明年推出铜期权产品。通过资源整合实现规模效应，利用江铜南方的现货优势和期货经验把权利金成本降下来，让客户既达到了保险的效果，又承担了较低的权利金成本，帮助现货企业规避风险、平滑收益。
对于期货套保和期权套保，企业应该如何选择适合自己的套保工具？过往少数企业认为，期货是对现货进行套保，期权是对期货进行套保。实际上，期货与期权均能够直接服务于现货套保，并不存在严格的对应关系。在同样的情况下，既可以用期货套保也可以用期权套保。不过，朱彦忠建议，期货套保相对来说比较成熟，绝大多数企业应该优先选择从期货的套保做起，很多企业自己做期权，对于如何管理好期权风险仍存在认知不充分的情况，今后实体企业需要一个逐渐学习和应用的过程。
D实体企业对铜的认知与国际接轨
铜被广泛应用于现代工业的各个领域，主要包括电力电子、家用电器、建筑材料、汽车等。铜的生产和消费与宏观经济运行密切相关，铜价被视为宏观经济的“晴雨表”之一，因而市场又称其为“铜博士”。
“大宗商品波动大，一定是市场参与者理解不充分，或者市场分歧较大。近年来，铜价波动越来越小，国内的实体企业、金融机构对铜的理解与国际接轨。”专注铜品种研究十多年来，朱彦忠见证了铜产业链的成熟化和机构化。在他看来，国内机构对市场的理解能力已经达到高水准，只是全球化的资金水平和现货的调控能力还未完全跟上。
他向期货日报记者介绍说，2006年，铜跨市套利年化收益率可以轻松翻倍，但现在8个点的年化收益都很难做到。铜价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，聪明的资金就会蜂拥而至，所以现在铜的套利价差波动越来越小，小到无限接近资金成本。对于不少企业来说，融资成本3点多，出现5—6个点的机会企业就会大幅开仓，价差回归则会平仓。正是因为国内机构越来越成熟，所以大家很难在铜上犯错。
“当然，这个情况也是合理的，期货的意义在于给实体企业规避风险，如果企业违背初衷，在市场上大量盈利和亏损，那么期货市场就没有存在的意义。”朱彦忠说。
针对后市铜的行情，他表示，铜分为淡季和旺季，一般而言，上半年4—6月是旺季，下半年9—11月是旺季。可是，今年情况很特殊，没有出现消费旺季，消费较去年同期下滑，并且消费幅度大于供应下滑幅度。加之4月、5月国内股市下跌，部分股票多头会将沪铜代替股指期货作为对冲的手段，其金融属性也对价格造成一定影响。市场担忧下半年消费不景气的情况还将持续，所以最近铜价反弹的迹象相对较弱。
“如果消费延续上半年的情况，那么下半年的铜价将不容乐观。”朱彦忠解释说，现在消费没有看到特别大的改善，部分下游产业，比如，汽车销售的下滑速度很快，空调的库存非常高。按照当前的库存状况，下半年空调对铜杆线的需求不会好转，南方电网和国家电网的招标进度比2018年同期要慢，但下半年不排除国家拉动消费的可能性。因此，他认为，铜供应基本维持上半年偏紧张的格局，剩下的就取决于消费，下半年消费有没有好转非常关键。
